周小川陸家嘴發(fā)言：中概股向何處去

　　“我們需要努力使中國企業(yè)的公司治理能夠被國際上看明白，同時能夠接受我們這種實踐，我們的實踐肯定也是整個國際市場公司治理的一個部分�！�周小川說。

　　6月18日，在第十二屆陸家嘴(600663,股吧)論壇上，中國金融學會會長、中國人民銀行前行長周小川對中美產(chǎn)生隔閡期間中概股相關問題進行了詳細回答。他表示，由上海來接替美國資本市場的角色、接納中概股回歸，有七大積極因素和三大不樂觀的因素。

　　“從去年‘魯比奧法案’開始，去年以來，美國通過了一系列政策，都與中概股有關。中概股現(xiàn)存250家左右，將來怎么辦？未來是不是中國公司就不可能去紐約市場申請上市了？這種資本市場的功能究竟由誰去補充？是香港市場還是上海市場？上海市場有哪些機會？”周小川開門見山說道。

　　他表示，首先應該厘清一個概念。中國媒體喜歡用“退市”這個說法，但實際上比較準確的說，應該是中概股中某些少數(shù)企業(yè)想通過主動的私有化從紐約交易所退市，再尋找其他地方二次上市。就紐約交易所來講，這些企業(yè)是摘牌。摘牌和退市雖然很接近，但是技術細節(jié)是不一樣的。

　　他坦言，目前中美之間存在隔閡，這些中概股企業(yè)怎么辦？可能少數(shù)公司過去就做了準備，準備先私有化再找別的地方上市，但多數(shù)公司恐怕并沒有打算這么做。如果按照這個法案要求進行摘牌的話，國際投資者，特別是美國投資者和一些機構投資者的利益會受到損害。對美國方面，特別是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來說，如何體現(xiàn)他們保護美國以及其他國際投資者的利益將是一個考驗。

　　上海多年以來一直在建設國際金融中心，在這種挑戰(zhàn)和機遇之下，是不是有可能一定程度上接替美國資本市場所起的這種角色？周小川認為，有七大積極因素和三大不太積極的因素。

　　從樂觀的角度來看：

　　第一，中國是個高儲蓄的國家，儲蓄率非常高。中國歷年總儲蓄占GDP比重超過40%，因此只要機制做得好，很容易找到資金投資新興和成長的公司。這是個很積極的因素。所以從資金面上來講，并不是中概股公司非要依靠國際市場融資，國內(nèi)空間還是很大的。

　　第二，這次的事和瑞幸咖啡很有關系，當然還有很多其他因素。雖然有一些中概股公司出了問題，但總體來講，中國GDP增長高于全球平均的增長，從供給側角度來說，我們還是會有不少好的公司，上市公司的資源還是存在的。

　　第三，資本市場有一個培育發(fā)展的過程。中國經(jīng)過了30年左右坎坎坷坷的路徑，到目前為止資本市場的發(fā)展已經(jīng)取得了一個很好的動能。雖然仍有差距，但包括市場建設、監(jiān)督，以及圍繞資本市場的機構的成長都有很強的內(nèi)在動力。

　　第四，在透明度問題上，中國方面在公司治理、外部審計質(zhì)量等方面也有愿望和動力。這么多年來，中國也在資本市場上打擊了很多欺詐上市、操縱市場、虛假信息、內(nèi)幕交易等行為。廣大投資者對這些不良行為十分憎恨。當然，提高監(jiān)管水平、逐步改進公司治理也需要一個過程。

　　第五，過去中國的貨幣不是可自由使用的一種貨幣，一個只限于中國國內(nèi)的市場，國際性就不強。但是這些年來，人民幣可自由使用程度在不斷提高。2016年底，國際貨幣基金將人民幣納入SDR貨幣籃子。目前距離資本項目可兌換，他個人認為差距并不是很大。我指的可兌換還是在堅持反洗錢、反恐融資和一些基本規(guī)則情況下的可控的可兌換。當然，這方面不同的學者可能看法也不完全一樣。

　　第六，從2014年開始，中國陸續(xù)搞了滬港通、深港通，后來又有滬倫通，開放性大幅度增強，這方面還可以進一步提高。

　　第七，最近我們看到中國出臺了一系列金融行業(yè)對外開放的政策，包括了很多和資本市場有關系的市場準入、業(yè)務范圍等方面的改進。

　　另外，也有一些不太樂觀的評論，周小川指出：

　　第一，這次瑞幸事件以及前一階段出現(xiàn)的若干個中概股公司被查出來做空，都暴露出在會計、審計和透明度上和國際化的要求還有差距。也有個別人把這個問題和國家經(jīng)濟安全聯(lián)系在一起，認為不可能找出解決辦法，對此周小川個人是不太認同的。

　　第二，在公司治理方面，中國很多公司治理外面的人看不太懂。過去外界對國有企業(yè)或者國有控股企業(yè)的公司治理疑問比較多一點，最近兩三年有一批民營企業(yè)在公司治理上出了不少問題，也有相當一部分因此出現(xiàn)倒閉、違約等等情況。這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議題。我們需要努力使中國企業(yè)的公司治理能夠被國際上看明白，同時能夠接受我們這種實踐，我們的實踐肯定也是整個國際市場公司治理的一個部分。

　　第三，作為一個大國，中國對外開放多數(shù)是先搞一些試點然后逐步開放，愿望上是要把中國建成開放性的社會主義市場經(jīng)濟。但這方面的措施還不夠，還需要下更大的決心。上海金融市場的發(fā)展還是很不錯的，但是總的來講，還稱不上是真正國際的。

　　最后，最近有討論說，國際資本市場中心都是實施普通法的，比如紐約、倫敦、新加坡，認為只有普通法情況下才能使資本市場順利發(fā)展，而條文法或者大陸法系里搞不出真正大規(guī)模、國際化，能夠隨時演變的資本市場中心。這個說法可能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發(fā)展他們自己的市場，從希望大家都依靠他們發(fā)展的角度來說的，周小川認為這個觀點是可以討論的。中國實際上制度規(guī)則的演變還是很快的，許多試點、政策，都有自己特色的東西，這方面可以繼續(xù)探索。

　　“美國出臺《外國公司問責法案》后，上海國際金融中心，特別是資本市場中心是否能夠接受和承擔這個挑戰(zhàn)？能否借這個機會加快發(fā)展，真正建成國際金融中心？這既是經(jīng)濟增長的一個重要內(nèi)容，同時也是一個挑戰(zhàn)，具有不確定性�！敝苄〈ㄖ赋�，中國如果真正下決心，要在這方面作出長足的發(fā)展，必須注重國際化，加強國際合作，在推動上海繼續(xù)發(fā)展國際機構、國際資本往來方面上一個大臺階。